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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族与皇族“礼仪”解释权之争

1.4 思想领域的斗争

1.4.1 士族与皇族“礼仪”解释权之争

《梁书·谢朏传》说“(齐)高帝方图禅代,思佐命之臣,以朏有重名,深 所钦属。”所谓的“重名”即世家大族的名望,南朝虽是一个寒门武将掌权的

同上。

萧统编,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北京:中华书局,1987 年,第 745 页。

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北京:中华书局,1993 年,第 322 页。

姚思廉:《梁书》,北京:中华书局,1973 年,第 262 页。

时代,但是皇帝依旧需要世家大族的舆论支持,另外,新王朝制度构建也需要 熟稔礼仪的士族来参与。上文指出萧道成立国之基有亏,因此他更需要士族配 合。但代表陈郡谢氏的谢朏解衣高卧,拒绝解玺授齐王,摆出一副不合作的姿 态;而褚渊之流又因卖主求官,备受士林讥讽;此时琅琊王氏之向背对萧齐政 权具有特殊意义,王僧虔、王俭等人对萧道成倾力支持,王僧虔亲奉皇帝玉玺 给齐王,王俭为新朝礼仪制度出谋划策。琅琊王氏势力在南齐如日中天,王俭 更成为士林领袖,形成了不小的政治势力,一直延续到永明后期。

王俭,长于经礼,重视儒术。《南齐书》:“升明末,右仆射王俭重儒术,

逡之以着作郎兼尚书左丞参定齐国仪礼。初,俭撰《古今丧服集记》,逡之难 俭十一条。更撰《世行》五卷。转国子博士。”翻检《南齐书》关于王俭讨论 并制定礼乐的材料多达上百条,这些内容涉及国家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到 祭祀宗庙之中供奉的先辈的取舍,小到跪拜哭泣礼仪等。王俭本身还留传有《古 今丧服集记》、《世行》等著作。

琅琊王氏的身份让王俭在土著南人及寒人面前展示出世家大族特有的傲慢 与偏见,《南齐书》记载:“(齐高帝)欲用绪为右仆射,以问王俭,俭曰:

‘南士由来少居此职。’褚渊在座,启上曰:‘俭年少,或不尽忆。江左用陆 玩、顾和,皆南人也。’俭曰:‘晋氏衰政,不可以为准则。’”《新唐书·柳 冲传》:“东南则为吴姓,朱、张、顾、陆为大。”张绪出身吴郡张氏,个人 能力也很强,但因为是南人所以王俭极力排斥。他通晓并制定家谱,“永明中,

卫军王俭抄次《百家谱》,与渊参怀撰定。”据此来拣选人才,“王俭为吏部 郎,时专断曹事,岱每相违执,及俭为宰相,以此颇不相善。”甚至王氏家族 内部都反感这种独断的行为,“琨谓信人曰:‘语郎,三台五省,皆是郎用人;

外方小郡,当乞寒贱,省官何容复夺之。’”可见,王俭不仅掌控了三台五省 的人才任用还染指地方。王俭的这种不论才学,专论身份的做法在南朝寒人兴 起的现实背景下也容易激起寒人的反抗,提拔士族排斥寒人,有意无意激起了 寒人的反抗。《南齐书•丘灵鞠传》说“永明二年,领骁骑将军。灵鞠不乐武位,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902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601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907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581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579 页。

谓人曰‘我应还东掘顾荣冢。江南地方数千里,士子风流,皆出此中。顾荣忽 引诸伧渡,妨我辈途辙,死有余罪。'”丘氏之意正反映了当时南人在王俭掌 控选部时被长期压制的艰难处境,他们无处发泄,只好报怨当年吴郡顾荣因北 人南下,从此南人仕宦受到压制。

正如汪春泓所言:“在寒士谋求晋身的仕途上,王俭堪称一大障碍。寒士 受阻于王俭,自然会另谋出路,于是竟陵王西邸令此辈人物心向往之。”而此 时的皇族萧长懋、萧子显正在有意识的招揽人才,于是众多寒人逐渐围绕在竟 陵王等人的周围。

双方明争暗斗在永明五年(487 年)国子学关于礼仪典章讨论上展开了一次 激烈的交锋。士族以王俭为代表,寒士以萧长懋为代表。这年冬天太子亲临国 学,策试诸生,并与王俭就“上之接下是否亦称敬”、“帝出乎《震》何解”、

“仲尼居,曾子侍”等礼仪制度的解释展开论辩,主要目的是打压王俭的势头,

确立太子的权威。

《曲礼》提到:“无不敬”,下级侍奉上级,臣子侍奉皇帝自然要恭敬尽 礼,但上对下,君对臣,只能称作“慈”不能称“敬”,现在统称为“敬”容 易疑惑。太子首先发难,言外之意是强调尊卑有序。王俭并不认同,直接引用 郑玄的说法,强调在“敬”面前,尊卑相同无差别,表现出士族在皇权面前的 骄傲与坚持。太子萧长懋不依不饶,认为如果不分等差尊卑,那么“忠惠可以 一名,孝慈不须别称”。王俭则继续顾左右而言他,认为“忠”与“惠”,“孝”

与“慈”本来就是有区别的,言外之意是“敬”与它们不同,不可等而视之。

萧长懋继续发问,那么奉君主称为尊敬,侍奉双亲称为敬爱,“敬”身兼两类 对象,现在又用“敬”兼指接下,“岂复在三之义?”王俭见太子强硬,便说:

“资敬奉君,必同至极,移敬逮下,不慢而已。”承认之所以强调上对下,君 对臣也要“敬”,只是希望君主不要轻慢而已。之后张绪也发表看法,强调“尊 卑所以并同”,王俭曾在建元元年因张绪出身“南士”而非高门,阻挠张绪作 尚书右仆射,二人有嫌隙。这里张绪身为太子詹事,却为王俭说话,应该是暗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890 页。

汪春泓:《论王俭与萧子良集团的对峙对齐梁文学发展之影响》,《文学遗产》2006 年第 3 期,第 24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399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399 页。

示专断独行、扩张权力的太子要收敛自身,毕竟齐武帝还在位。竟陵王萧子良 则出来调和,认为“礼者敬而已矣。自上及下,愚谓非嫌。”大概是“礼”反 正都是要出于尊敬之心,没有什么好疑惑的。最后太子依旧不依不饶,强调:

“正欲使言与事符,轻重有别耳。”萧长懋的叔叔出来结束了争论,“先举必 敬,以明大体,尊卑事数,备列后章,亦当不以总略而碍。”“敬”是明大体 而已,尊卑也是需要讲的,这是具体落实的问题。太子最后又要求诸生就此以 笔作答。

随后太子继续发问,《周易》之中“乾”象征着天位,但是《说卦》却提 到“帝出乎震卦”,但是“震”并不代表着天位。萧长懋本身为长子,而《说 卦传》中又提到:“震为雷,为龙,为玄黄,为旉(fū),为大涂,为长子,

为决躁,为苍筤竹,为萑苇。”言外之意就是要告诉王俭,将来的帝位必然是 由身为长子的自己来继承。但王俭却并没有做直接回应而是解释说,“乾”象 征健,“震”象征着动,天的德行就是动,因此说帝王出自“震”。太子萧长 懋继续发问“震” 的象征的是雷,这和天德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天德的结 果吗?王俭最终顺从了太子萧长懋,提到:主持神器的人最好是长子,所以与

《震》相呼应,万物都是出于《震》,所以也是和皇帝有联系的。

王俭对太子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势,也做了回击。他问太子,《孝经》提到:

“仲尼居,曾子侍”。既然孝作为德行是如此的广博,为何孔子不提大贤颜回,

而寄托于曾子呢?这一时期正是太子权力扩张的时期,“永明中,二宫兵力全 实,太子使宫中将吏更番役筑,宫城苑巷,制度之盛,观者倾京师。上性虽严,

多布耳目,太子所为,无敢启者。”王俭希望通过对孝的提倡来告诫萧长懋能 懂得君臣父子之义。太子也认同了王俭的观点提到:“曾生虽德惭体二,而色 养尽礼”。王俭继续提到:“去圣转远,其事弥轻。既云'人能弘道',将恐人 轻道废。”希望太子萧长懋不要忘记“孝”。二者交锋结束。以萧长懋积极扩 张势力,并将被王俭集团排斥在外的寒人逐渐吸引至自己的周围,而王俭对太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400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400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400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401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400 页。

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2 年,第 400 页。

子的举动采取了一定的回应。通过对“孝”的强调,暗示萧长懋不要做的太过 火,毕竟还有武帝的存在。

在乐歌的制定上则由陈郡谢氏来掌控,《南齐书•乐志》载:“建元二年,

有司奏,郊庙雅乐歌辞旧使学士博士撰,搜简采用,请敕外,凡义学者普令制 立。”可见,萧齐统治者不满士族掌控礼乐制定,希望广开言路,多方搜集,

但“奏撰立郊庙歌,敕司徒褚渊、侍中谢朏、散骑侍郎孔稚珪、太学博士王咺 之、总明学士刘融、何法冏、何昙秀十人并作,超宗辞独见用。”最终还是谢 超宗、谢朓等人的歌辞被选用在王朝礼典之上,萧齐王氏对陈郡谢氏创制“以 数立言”的五帝歌辞不甚了解,充分说明在礼乐制度的制定、解释方面士族还 占有一定地位,正如李晓红指出的:“可以说萧齐王朝‘以数立言’制作祭祀 五帝歌辞,既是陈郡谢氏子弟维护家世文化地位的反映,也是萧齐王室自身未 能主宰礼乐,而由琅邪王氏和陈郡谢氏所主持的结果。”

综上,虽然寒门武将出身的南齐皇帝掌握了国家政权,但是国家礼乐制度 的建立仍需要借助于王谢等世家大族,双方在对经典的阐释、礼仪的制定、祭 祀乐歌的选择上展开了竞争,这是士庶之争在文化领域上的彰显。